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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泾访古
时间 :   2017-12-12 09:18 来源 :   清风网 责任编辑 :   editor

江南水乡,纵横水网。
 
因为水的浸润与滋养,这里的地名无不映射水的性灵与意象,或泾或浦、或浜或港、或淀或汇、或泖或塘。据清初理学名臣陆陇其《三鱼堂日记》载:“昔之人于其境,纵之以为浦,横之以为泾、为浜,小大贯输,棋布而杼织。”可见水势流向,一半源于自然天成,一半在于人工疏浚,以致横泾纵浦,星罗棋布。
 
泗泾顾名思义,因外波泾、通波泾、洞泾、张泾等四泾之水汇集于此而得名,就连“四”字也沾上水珠,弄湿了衣裳。泗泾历史上数度析归为娄县,但历来属松江府辖治。三国时东吴陆逊曾封华亭侯,继而进封娄侯,可见此地与华亭相距之近、渊源之深。早年这里林茂草深,野水纵横,鲜少人烟,直至北宋初年,因富鱼蟹稻麦之饶,人们才逐水结庐,比邻而居,从而形成市井村落。迄今已有逾千年的历史,故称千年古镇。
 
在陆路交通并不发达的年代,这里远离中原腹地,宛如世外桃源,历来为高人隐居之所。元末明初,浙江天台(今黄岩)人陶宗仪,“避兵三吴间,有田一廛,家于松南。”他四拒朝廷召旨,终身不入仕途,于泗泾南村自筑草堂,垦地躬耕,开馆授徒。耕读之余随手札记,积十数年之功,积叶成书,整理而成《南村辍耕录》,“上兼六经百氏之旨,下极稗官小史之谈”,对当时的天理地理、人文逸事、典章官制、方言俚俗等,无所不及,其中对松江历史人文多有记载,为后人保存了丰富的史料。
   
 
我怀着对古人的景仰,去古镇探访南村草堂。
 
 
如今的泗泾区划,早非昔日可比。但所谓的古镇老街,主要集中在开江中路下塘一带数条街巷,仍保存着数十幢清季民初的旧居。街口石坊牌楼作为古镇的门脸,上书“古镇泗泾”四字。因其远眺佘山诸峰,汇聚四泾之水,两旁分刻“九峰列翠,四水扬帆”八字对联,出自明代文学大家陈继儒之手,自然十分应景。
 
 
进牌楼沿开江中路自西往东,道右一塔矗立,塔身七层八面,临街傍水,气势轩然,登临其上,俯瞰小镇,河流街巷,尽收眼底。相传塔与三座古桥交相辉映,仿佛弦上之箭,寓意“三弓一箭安一方”,故名安方塔。
 
 
过安方塔往前,路北有一不起眼的窄仄门面,冬日疏黄的梧桐叶下,赫然露出一块小牌,竟是复旦创始人马相伯的故居。马相伯祖籍江苏丹阳,1840年出生于镇江,这位从鸦片战争一直走到抗日战争的百岁老人,穿越了近代中国内忧外患、民穷国危的血泪历史,历经了风雨飘摇、战乱频仍的沧桑岁月,可谓“一老南天身是史”。为了启迪民智,唤醒国人,1903年已经64岁的马相伯,毅然将全部家产——位于松江、青浦两邑3000亩田产作为办学基金,创建震旦大学,后改名为复旦,成为中国人自己创办的第一所私立大学。1937年底因日寇入侵上海沦陷,马老移居广西桂林,后在辗转昆明途中,因年高体弱,半途滞留于越南谅山。1939年马老百岁寿诞,举国为之庆贺,中共中央发出贺电,赞其为“国家之光,人类之瑞”。然而面对国无宁土,民不聊生,老人却心怀忧愤,不无沉痛地说:“我是一只狗,只会叫,叫了一百年,还没有把中国叫醒。”这年冬天,老人客逝于异国他乡,临终念念不忘的是抗战的消息、消息……
 

由于正在拆建修葺,故居并未开放,我站在这低矮仄逼的故居门前久久伫立,思绪万千。仿佛看到一个高山仰止的背影穿越在历史深巷,一座高耸入云的丰碑与对街的安方塔相峙并立,不禁令人油然而生敬意。
 
 
与马相伯故居相距数百米,乃是现代报业巨子《申报》总经理史量才的故居。它位于松江四中旁边小巷之内,门庭略大,独家院落,内有影墙照壁。几次造访都是铁门紧闭,不得而入。史量才1880年出生于江苏江宁,随经商的父亲在泗泾度过青少年时光。作为一介书生、一代报人,他顺应时代进步潮流,坚持独立自主办报,屡屡抨击时弊,揭露黑暗,喊出“人有人格,报有报格,国有国格”的话语振聋发聩、掷地有声。他曾在当年上海滩叱咤风云,但却为当局所不容,于1934年11月13日乘车从杭州返回上海途中,被国民党特务刺杀身亡,在中国新闻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篇章。
 
 
我不禁想起小说《围城》里关于办学与办报的一段对话:论影响的范围,是办报来得广;论影响的程度,是教育来得深。但都是开发民智、启迪思想的“精神动员”。两位先生一个毁家兴学,一个舍身办报,他们引领风气之先,树立楷模于后,以自己的铮铮风骨,挺起民族的脊梁,至今仍有着深远的影响。
 
 
江南水乡离不开小桥流水,风景名胜少不了宝塔古寺。古镇也有一座福田净寺,乃是在原东田寺遗址上新建而成。寺内殿宇焕新,古刹重光,宝相庄严,法界圆融,微风习习,梵音袅袅,几片落叶悄然飘落在草丛之中,更显庭院洁净,恬然幽静。而“三弓一箭”的三座古桥,如今都已成为历史传说,仅存的福连桥也是上世纪八十年代重建,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如少女曼妙的身姿,静卧在泗泾塘波光潋滟的水面之上。
   

至开江东路小街尽头,一溜的仿古建筑,是十多年前新建的古玩城。偌大的商城之内粉墙黛瓦,曲巷连廊,古色古香,但大多已油漆斑剥,门前冷落。细观路口石坊上的对联,也失却平仄韵脚。看来古朴的外表,尚缺实质的内核。
 
 
我原路折返回来,沿福连桥踱过对岸,想必南村草堂,应在泗泾塘南岸吧,可转过几条巷子,始终未见陶宗仪纪念馆位于何处。我问正在桥边聊天的村民,几位妇人直摇头,不知陶宗仪何许人也。一位钓鱼的长者告诉我,目前到处都在拆建,也许还在规划之中吧。
 
 
时光荏苒,世事变迁,曾经的上海滩涂,如今已成世界“魔都”;当年繁华的泗泾码头,终究难掩岁月的落寞。遥想陶君当年,隐居南村,“左右列琴瑟书册,前后多桑麻竹树”,“四顾皆平畴,远水出户则可览观江山之胜,四时有耕钓蚕收之营,晨夕有读书谈道之乐。”何等诗意充盈,悠闲惬意,而今物欲横流,人声鼎沸,何处能够安放我们躁动的心灵。
 
 
岁月悠悠,泗水长流。如今距马相伯、史量才等生活的时代又将百年,曾经的“东方睡狮”早已苏醒,中华民族已昂首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今天我们离实现民族伟大复兴的目标从未如此之近,但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依然存在。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不仅体现在地区与地区、行业与行业之间的差异,更在于物质与精神、经济与文化之间的失衡。在生活节奏快速高效的今天,人们需要放慢匆匆的脚步,等等落后的灵魂。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只有这悠悠流水,才是千古不变的风韵;只有深厚的人文底蕴,才是千年古镇的灵魂。倘若人心不古,民风不再,而向往古镇复古,无异于缘木求鱼。
 
 
我独自踯躅于古镇喧闹的街头,满耳充盈拆建甩卖的电子噪音,心中却充满了无限的憧憬,仿佛一幅当代清明上河图展现在眼前。古镇的开发建设,不管如何修旧如故,终将焕然一新。古老的泗泾如一颗璀璨的明珠,必将焕发出时代夺目的光彩。
 
 
                  2017年12月11日  再改于沪上慎染斋

作者简介: 欧阳亮,男,湖南省洞口县人,1968年出生,1986年入伍,长期在武警部队工作,现服役于国防大学政治学院,大校军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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