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已去逝三十四年了,现在偶尔回忆起他,那张脸依然那么清晰,那么慈祥和善,每每细想一下,爷爷对我们四兄弟姐妹的好,尤其对我,总让我感觉充满温暖。
爷爷是1918年3月出生的,他这一辈有四兄弟、六姊妹,爷爷排行老三,听父亲说,爷爷小时身体较为单薄,成年后,身体不是太好,加之他性格温和,他是几兄弟中最为懦弱的,在我的印象里,爷爷话语不多,不喜欢串门,多是“宅”在家里,从没看到他与别人吵架,因身体不好,爷爷基本不下地干活,看到他大多时间是坐在家里“破篾”,靠卖篾赚钱,因他长年以“破篾”营生,因此,他的篾破得又细又匀,拿到集镇上去卖,基本不愁卖,因这手艺,他平时的花销基本就解决了,我小时候的零花钱也大都来源于爷爷的手艺收入。那时候商品很少,物价便宜,经常从爷爷手上要上几分钱,然后到大队上的小卖部去买一分钱一个的水果糖,把那糖衔在嘴里,慢慢融化,那真是一种幸福。
我小时候大多是在生产队里渡过,那时,大人们都一起上工,一起收工,集体化生产,生产队里抓得紧,奶奶又过逝早,我围在爷爷身边的时间多,常常一边玩,一边看他“破篾”、“撕篾”、“刮篾”,打发了不知多少时间。当天气好的时候,我就去找生产队里的小伙伴们玩,有时候可能玩到半时就回家了,可能是怕我影响他破篾的事,爷爷就叫我站在他身边,要我把屁股翘起来,然后,就用手在我屁股上轻轻拍几下,再假装听听响声,说:“今天屁股还没晒燥了,还要出去晒一下”。于是,我就要继续出去玩,直玩到中午,回来后他仍然又重复那个动作,先问我:“屁股晒燥了没有?”然后拍拍我的屁股,带着满意的口气说:“晒燥了,现在晒燥了”,于是我就可以吃中餐了。后来,我出去玩后,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屁股翘起来,让爷爷拍拍,问他:“我屁股晒燥了没有?”
爷爷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赶集日,每到赶集日,他老早就起身了,然后拿着他一周的成果——一捆捆的竹篾到集市上去卖,我和哥都知道,到了赶集日,爷爷上街后是不会空手回来的,总是给我们带一些好吃的或好玩的。现在想来,那是一个多么令人期待的日子啊,我会早早的在大门口的斜路上,等着他赶场回来,因为他有一件白色的老式衬衣和一条深色绸裤,平时总舍不得穿,到了赶集日,他就换上,因此,爷爷的身影是比较好认的,我总是等啊,等啊,只希望能早点看到他的身影,那滋味,真是望眼欲穿。
爷爷喜欢惯着我,因我在兄弟姐妹当中是最小的,并且年龄悬殊,他们都比我长一大截,哥上高中,二姐务农,大姐当老师,我读小学,因此,家里早晚放牛这种小事,基本就落在我的头上。小学3-5年级的时候,我大概放了三年的牛,让人感到欣慰的是,我大多只负责去放牛,关牛一事,基本都交给爷爷。每次放牛归来,我得绕一个大圈才能到牛栏口,感觉特别的麻烦,因此,我总是在赶牛快到家的时候,老远就拉长声音喊:“爷爷,来关牛呢!爷爷,关牛呢!”我就把牛绳放开,撒手不管,径直回家了,他听到后,一般就会立即赶过来,拉过牵牛绳,把牛关进牛栏。当时,我是家里最小的,总是被兄弟姐妹让着,被父母宠着,被爷爷惯着。
最让我难以忘记的是,爷爷的病一到冬天就会严重,他总是不停的咳嗽、吐痰,到他临去那一年的下半年,又到天气冷的时候,听父亲说,他的病已很严重了,因为他咳嗽时,带出了好多血,并且停不下来,我们心里都知道,他可能活不多久了。当时我和哥正在市七中读书,因为考虑到一定要给爷爷送终,开学后,我和哥两个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住校,哪知,爷爷却在去逝前几天病情好像稳定下来了,父亲怕耽误我们的学习,让我和哥住校,刚住一个晚上,第二天上第一节课时,哥就来找我了,说爷爷已经过逝了。那一天是1983年10月25日,当我和哥赶到家的时候,爷爷已经入殓了,当大人们领着我和哥看爷爷遗体的时候,我从棺材里看了他最后一眼,看到那安详的样子,我眼泪禁不住涮涮的往下流,哥看了爷爷的遗体,他哭了好久时间,几乎哭晕了过去,那是我看到哥哭得最伤心的一次,这也许是天意吧,我兄弟俩终究没有为爷爷送终。 听父亲说,爷爷临死前,他意识很清楚,交代后事时,把他仅存的两个大洋(花边)交给父亲,要求给我和哥一人一块,这件事,每每想起,都让我心怀感动。
爷爷的一生,经历了幼年家穷,少年无学,青年丧子(因病死去了三子一女),中年丧妻的不幸,且长年疾病不离身,造成他性格懦弱,不喜与人交往,做事主见不足的缺点,但他一生勤俭,对人真诚,尤其对孙儿孙女们疼爱有加,尽心付出,至今仍令我们无比怀念与追思。(作者:中方县教育局 潘青松)